神鵰離影 (2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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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章的情節安排:郭靖生死未卜,實在叫人揪心;小龍女壇花一現,卻如蜻蜓
點水般匆匆而過;沈紅玉雖略顯風騷,終究也只是點綴;程遙迦偶露美腿,似
乎在提醒大家她的存在。而至於黃蓉——竟隻字未提,實在令人無奈。
諸位讀者,看這章時若覺意猶未盡,還請多多包涵。希望下一章能解開些許懸
念,稍慰大家的期待!
新春將至,在此也恭祝各位讀者闔家安康,新年吉祥!願大家在新的一年裡,
心想事成,好事連連!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陪伴,我們來年再會!
第二十二章 血染寒秋
寒露時節,湖面上的薄霧還未散盡。一場大火在江鱷幫水寨燃起,火舌如妖魔般吐
向天際。烈焰映著湖水,將那漣漪染得血紅。
一時天地間殺氣瀰漫。
青蛟、巨鯨兩幫的水匪率先殺至,隨後又有黑虎堂的劊子手。這些人在江湖上都不是什麼善類,平日裡仇怨頗深,此刻竟聯手攻打江鱷幫。
因為傳說中的「三神器」。
刀光起,人頭落。血光迸,斷臂飛。一條條人命,在這江湖夜雨中輕賤如草芥。腥風裡,一具具屍體倒下,那臉上猶帶著不甘與怨毒。
江鱷幫的匪徒死得快,但殺戮卻未停止。那些為「三神器」而來的江湖人,竟自相殘殺起來。刀光劍影中,昨日的盟友今朝便要把對方挫骨揚灰。
浪濤翻湧,血水四濺。
湖面上的霧氣漸漸淡去,卻又被濃煙取代。殘肢斷臂漂浮水面,將這一湖秋水染得腥紅。江湖人廝殺時的嘶吼,與火舌燃燒的聲響交織在一起,宛如地獄中的魔音。這便是江湖。這便是人性。貪婪與殺戮之下,便是這般血腥。
刀光劍影中,忽有一聲大喊:「在這裡!」
這聲音本不算響亮,在喊殺聲中甚至顯得微不足道。可就是這麼一句尋常話語,卻似一道閃電,瞬間擊中了所有人的心頭。
為「三神器」而來的江湖中人,又豈會錯過這等蛛絲馬跡?
一時間,刀光劍影的方向都變了。那座燈火微閃的大屋,成了所有人的目標。 話音未落,便被一道寒光貫穿胸膛。那人雙目圓睜,似要說什麼,卻只噴出一口鮮血。
劍光收斂,丐幫鄧百川的身影自黑暗中顯現。他立於大屋前,周身殺氣凜然。那股威勢令在場亡命之徒不寒而慄,竟不約而同地退後幾步。
「裡面的東西是丐幫的,誰敢搶,就別怪老子不客氣!」鄧百川森然道。他手中青竹杖輕輕一抖,寒光乍現。
見眾人畏縮不前,他這才轉身入屋,厲聲喝道:「守住門口,一個人也不許放進來!」
幾個心腹緊隨而入。
大屋內,一片闃然。數十個人質蜷縮在角落,眼中儘是驚懼之色。鄧百川視若無睹,快步穿過人群。他目光銳利,在黑暗中搜尋著什麼。
「在這!」一個心腹指著角落裡堆放的貨箱。鄧百川快步上前,仔細打量那些看似普通的貨物。他伸手敲了敲其中一個箱子,隨即撬開夾層,從裡面取出一封火漆密函。
「二爺,」有人輕聲問道,「這些人要如何處置?」
鄧百川頭也不回,聲音冷若寒冰:「一個不留。」
心腹領命,提起長刀。陰冷的目光緩緩掃過蜷縮在地的人群。這些被囚之人大多瑟瑟發抖,蜷縮成一團,唯有一名身著單衣的魁梧漢子格外醒目。更引人注目的是緊挨在他身旁的女子,她僅著一件寬大的男人外衫,松垮的衣襟下,露出了一雙瑩白修長的玉腿,在昏暗中泛著誘人的光澤。
心腹陰笑著,舉刀便向那漢子劈去。刀光未至,卻見一股磅礴大氣陡然迸發。那舉刀的人只覺一股大力襲來,整個人已如稻草般飛了出去,重重撞在牆上。
塵埃散盡,那漢子已然站起。此刻他氣勢陡變,目光如電,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凜然正氣。這身影一經顯露,仿佛整個大屋都為之一亮。
人群中傳來一陣壓抑的驚呼,那些蜷縮的人不由自主地向兩旁匍匐退去。
這身著單衣的漢子,不是旁人,正是郭靖。他救出程遙迦後,又回到此處要救這些百姓,卻不想恰巧撞見了鄧百川取密札一事。
鄧百川轉身看到那挺立的身影,神色不由一滯。火光映照下,他那張陰鷙的臉上掠過一絲慌亂,但很快便穩住心神:
「郭大俠......這批貨物本是我丐幫的,昨夜被蔡彪劫走,今日我等特來取回......」
「取回?」郭靖目光如電,望向角落裡瑟瑟發抖的人群,「這些無辜百姓,也是你們的貨物?」
鄧百川眼中陰霾涌動。這些年來,丐幫分舵暗中勾結蒙古,拐賣百姓北上。此時郭靖現身,顯然已經有所知情。事到如今,再多狡辯也是無用。
「既然郭大俠已然知曉......」鄧百川話音未落,掌中青竹杖已化作一道寒光,直取郭靖面門。
木屋外
丐幫幫眾正苦苦支撐,卻漸顯不支。各路人馬蜂擁而上,刀光劍影中已有幾名幫眾倒下。一個青蛟幫好手抓住空檔,揮刀便要突入。
寒光乍現。
一道森森白芒破空而至,柔若無骨卻極盡陰狠。那青蛟幫好手只覺咽喉一涼,連聲音都未發出便已倒地。衡山軟劍的劍芒在晨光中若隱若現,白連生收劍而立。 「誰敢再上前一步?」白連生冷冷一笑。這一手衡山劍法的狠辣,著實震懾住了眾人。這窄小的過道一次只容幾人通過,誰還敢做這齣頭鳥?
正躊躇不前,水面波瀾驟起,瀟湘子、尼摩星和尹克西三人破浪而來!瀟湘子與尼摩星躍上小船,身形如鬼魅般穿梭。瀟湘子揮動哭喪棒,棒影翻飛,快船被劈得木屑橫飛;尼摩星的鐵蛇如毒蟒出洞,精準地捲住敵人咽喉,將其甩入血浪。與此同時,尹克西躍上木橋,金龍鞭橫掃,擋在橋尾的敵人慘叫著落水。木屋前,白連生手中軟劍閃爍,將來犯者逼退。兩人一前一後,將敵人困在橋上。
橋上殺聲震天,橋下血浪翻湧。蒙古三傑聯手,殺得敵人屍橫遍野,通往木屋的道路,頃刻間化作修羅場。
轉瞬之間,橋上的敵人已被屠戮殆盡。尹克西掃了一眼仍在水面上與敵纏鬥的瀟湘子和尼摩星,轉頭看向白連生,冷哼一聲,帶著幾分譏諷罵道:「白連生,你倒是瀟洒!惹出這麼一堆破事,最後還得我們給你擦屁股!」
白連生神情淡然,沉聲道:「東西要是不拿回來,咱們全都得玩完。到時候,不光是我,你們一個都跑不了。」
話音未落,身後「轟」的一聲巨響,木屋前門竟被炸得四分五裂!木屑紛飛中,一道人影從屋內飛出,越過白連生的頭頂,重重地摔在過道上。定睛一看,竟是鄧百川!他胸口塌陷,口中鮮血狂噴,顯然已是身受重傷。
見此情景,尹克西眉頭一皺,眼中閃過一絲驚訝。白連生卻已搶先一步,閃身來到鄧百川身前,顧不得查看他的傷勢,急聲問道:「東西呢?」
鄧百川胸口劇烈起伏,似乎想說什麼,卻只發出「嗬嗬」的聲響,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他用盡最後的力氣,顫抖著抬起手,指向白連生的身後,眼中滿是不甘和絕望。
白連生臉色一變,霍然回首。只見門口處,一個身材魁梧的身影如同鐵塔般巋然不動,淵渟岳峙,周身隱隱有罡氣流動,那封關係重大的密函,此刻正被他拿捏在手中。白連生只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,心頭「咯噔」一下。
他尚未來得及開口,身後的尹克西已是倒吸了一口冷氣,脫口驚呼:
「郭靖?!」
他雙目圓睜,死死盯著來人,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。顯然,對於郭靖的出現,他比白連生更為震驚。
白連生強自按捺住心頭的驚駭,定了定神,乾笑道:
「原來是郭大俠當面,久仰,久仰!不知郭大俠駕臨此處,有何見教?那……那物件,可否……歸還於在下?」
他說到後來,聲音已不自覺地帶了幾分顫音,額頭上也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。 郭靖冷哼一聲,似是未聞所請,只是將那密函納入懷中。一雙虎目炯炯有神,迫視白連生,沉聲道:
「想要?有本事便來取!」
白連生站在過道中央,眼看著那封事關人命的密函已被郭靖收入懷中。他心頭一凜,已知今日之事再無迴旋餘地。目光一轉,見尹克西眼中寒芒閃動,顯是與他想到一處。「動手!」白連生厲聲喝道。
話音未落,身旁兩名嘍囉已如狼似虎般撲向郭靖。一人雙手持刀,直劈郭靖頭頂;另一人斜刺里衝來,刀鋒自下而上劃向郭靖腰間,配合得滴水不漏。
面對兩人夾擊,郭靖身形微微一側,避開當頭劈下的一刀,同時左手閃電般探出,精準地扣住對方持刀的手腕,五指收緊,雄渾內力透指而出。另一隻手則並指如劍,點向另一人揮刀的肘部。只聽「咔嚓」兩聲脆響,兩名嘍囉的手腕和肘關節同時脫臼,鋼刀「咣當」落地。
郭靖雙掌一翻,已拍在二人胸口。掌力之下,兩名嘍囉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向後飛跌出去,重重摔在地上。二人口中鮮血狂噴,胸骨盡碎,登時斃命。
便在此時,一道森森寒光忽自背後襲來,白連生一招「仙人指路」又快又狠,劍尖挾著陰冷的勁風直取郭靖後心要穴。
郭靖身形微微一晃,看似隨意地側移半步,已然間不容髮地避過這一劍。豈料白連生手腕陡然一抖,手中軟劍竟似活物一般,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,劍身倏然彎轉,如羚羊掛角般無跡可尋。劍勢迴旋扭曲之間,劍尖竟已刁鑽無比地指向郭靖胸口「膻中」要穴。這一招「雲繞巫山」變化之快,直似天馬行空,令人始料不及,防不勝防。 千鈞一髮之際,郭靖丹田內力一提,右腳在地板上輕輕一點,身子不差分毫地向左側飄出半尺,姿態飄逸瀟洒,恰好避開了那狠辣的劍尖。同時借這側身之勢,左腿微曲蓄力,然後猛然彈起,腳尖繃直,挾帶著雄渾內力,一招「神龍擺尾」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掃而出,直取白連生腰間「腎俞」、「志室」兩處要穴。
白連生只覺一股勁風撲面而來,腿影重重,如同狂龍怒卷,這一腿來勢兇猛,遠非自己所能硬接,若是被掃中,縱然不死,也必受重傷。大驚之下,他急忙提氣縱身,施展衡山派絕頂輕功「一霎時」,身形向後飄退數尺,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郭靖這雷霆一擊。郭靖一擊未中,正待收勢,忽見尹克西手中金龍鞭帶著勁風疾卷而來,鞭影如蛇,直取面門!
郭靖不避不讓,左掌斜斜推出,正是降龍十八掌中的「見龍在田」。掌力看似平平,實則暗藏殺機。尹克西察覺不妙,急忙變招,金龍鞭一抖,鞭梢已卷向郭靖手腕。郭靖哪裡肯讓他得手,掌力陡然加重。只聽「啪」的一聲巨響,金龍鞭被這股大力震得倒卷,尹克西虎口發麻,險些脫手。他強自忍痛,左手一探,已接住倒飛的鞭梢,順勢一抖,鞭身如游龍般翻轉,又向郭靖胸口捲來。
尹克西這一招確是精妙,鞭勢未老,後著已生,顯是從無數次生死相搏中練就的本事。只是他遇上的是郭靖,這般功夫,卻還是差了一籌。
郭靖目光一凝,右手閃電般探出,已抓住金龍鞭的鞭身。尹克西心中一驚,急忙運勁回抽,不料這一抽之下,鞭身卻如同生了根一般,紋絲不動。
就在此時,尹克西身後兩道人影躍起!瀟湘子手中哭喪棒如龍,尼摩星鐵蛇如電,雙雙襲向郭靖前胸。郭靖見狀,嘴角微揚,右手一抖,金龍鞭頓時如靈蛇翻身,左右盤旋。鞭影所至,聲勢駭人,直取二人。
瀟湘子與尼摩星雖在半空,但見金龍鞭來勢兇猛,也不敢大意,急忙變招回防。「當!當!」兩聲巨響,二人各自震退,狼狽落地。
白連生覷准郭靖「力竭」的空隙,手中軟劍毒蛇般疾刺而出,直取郭靖咽喉!與此同時,剛剛站穩的瀟尼二人,再次提氣而上,從左右兩側夾擊而來。郭靖面對這三人的聯手圍攻,只得放開金龍鞭,身形急退,堪堪避開白連生的致命一擊,同時側身閃過瀟湘子和尼摩星的攻擊。
尹克西收回金龍鞭,身形一晃,揮舞著金龍鞭重新加入了戰圈,四人瞬間將郭靖團團圍住,一時間兵刃紛飛,掌影重重。白連生的軟劍如靈蛇吐信,尹克西的金龍鞭更是招招致命,瀟湘子和尼摩星則配合默契,攻守銜接,滴水不漏。
戰到酣處,勁風四起,雷霆之聲不絕於耳。郭靖面對四人圍攻,卻是神定氣閒,舉手投足之間盡顯降龍十八掌的精妙。但見他時進時退,身形騰挪,始終守在木門前三丈之地。掌力所到,竟將四人的猛烈攻勢盡數化解。
四周的廝殺聲漸漸平息,各路人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來,齊齊將目光投向這場激戰。單看郭靖從容不迫的身法,沉穩有力的掌風,已叫眾人暗暗叫絕。
忽聽得江面上一陣「嘩嘩」水響,一艘高桅大船破浪而來,船頭一面繡著「漕幫」二字的大旗迎風招展,獵獵作響。緊接著,十餘艘小船也從四面八方飛馳而至,如同眾星拱月一般,將大船護在中央。船槳划動,破開江面,水花飛濺,氣勢十足。 船上,漕幫幫眾一個個精神抖擻,手持明晃晃的單刀。刀刃在陽光的照射下,閃爍著森冷的寒芒,透出一股逼人的殺氣。
盧成站在船頭,目光如電,掃視一周,朗聲道:
「丐幫鄧百川與蒙古韃子沆瀣一氣,暗中拐賣我大宋子民,此等惡行,人神共憤,為武林正道所不容!今日我盧成,便要替天行道,為武林除害,為百姓討回公道!諸位若是英雄好漢,便請助我一臂之力,倘若有人執迷不悟,仍要助紂為虐,休怪我盧某刀下無情!」
此言一出,石破天驚,在場的江湖群豪無不變色。通敵賣國,私販人口,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,遠非尋常的江湖仇殺、幫派爭鬥可比。群雄盡皆心下凜然,紛紛向後退去,一時間,原本劍拔弩張的場中,竟讓出了一片空蕩蕩的場地來。
說時遲,那時快,只見船頭上十餘道人影沖天而起,展開輕功,足尖在波濤之上輕輕一點,如燕子掠水般飄來。轉眼間,已從四面八方將木屋圍住。
為首幾名好手手中單刀寒光雪亮,各自找准對手,一擁而上。尼摩星、尹克西和瀟湘子見來勢兇猛,不得不分頭應敵。一時間刀光劍影,殺氣騰騰。那些漕幫好手身法矯捷,刀法凌厲,顯是久經戰陣的高手。
郭靖眼見白連生心神大亂,手中軟劍已不成章法,當即覷准破綻,左掌一翻,輕飄飄拍出。這一掌看似軟弱無力,實則暗藏降龍十八掌的剛猛勁力,掌風未至,白連生已覺胸口一窒。緊接著,一股沛然巨力湧來,正中前胸,白連生只覺五臟六腑都似移了位,胸口如遭千斤巨錘轟擊,「哇」的一聲,噴出一大口鮮血,身子如斷線風箏般向後飛跌出去,手中軟劍再也把持不住,「噹啷」一聲掉落在地。
兩名眼疾手快的漕幫弟子已如獵豹般撲上,一人牢牢按住他,另一人迅速用繩索將他捆了個結結實實。
就在此時,一聲狂笑,如同悶雷般在眾人頭頂炸響,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,功力稍弱者,甚至感到一陣胸悶氣短。
「哈哈哈哈……一群廢物!」
聲音未落,一道人影憑空出現在場中,仿佛從虛空中走出一般,詭異至極。
來者正是蒙古大國師——天魔道人!
但見他身形高大,凌空虛渡,宛如一尊魔神降世。他面目猙獰,雙睛大如銅鈴,閃動著懾人的寒芒,根根倒豎的長眉,更添三分兇悍。一襲灰綠長須,無風自動,獵獵飛舞。雖著道袍,卻無半分仙氣,反透著一股難言的邪異。他立於虛空,周身隱隱透出一股可怖的氣勢,在他強大的氣場之下,仿佛空氣都似凝固了一般。
白連生、尹克西、瀟湘子、尼摩星等人見到天魔道人,頓時大喜過望,原本頹敗的士氣也為之一振。五花大綁的白連生更是掙扎著喊道:
「老祖!您終於來了!」
天魔道人竟若未聞,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郭靖,冷冷地說道:「郭大俠,領教一招如何?」
郭靖縱橫江湖數十載,身經百戰,一流高手亦見識過不計其數。然而此刻,當他嘗試運轉內力,試圖探查對方虛實時,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,那不像是恐懼,更像是一種面對更高層次存在的本能敬畏。一股陰寒刺骨的氣息,如無形的蛛網般從四面八方悄然蔓延,又似堅不可摧的鐵幕,將他牢牢困鎖。
「好強大的內力!」郭靖心中凜然。
這等修為,即便是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絕頂高手中,也是罕見。郭靖心知今日遇到了真正的勁敵,難怪連武功深不可測的魏長風也敗於此人之手。
一時之間,原本混戰的場面竟詭異地安靜下來。漕幫好手本還在與蒙古三傑纏鬥,此刻卻不約而同地停了手,紛紛後退數步。便是剛要上前查看白連生傷勢的兩名漢子,也不由自主地收住了腳步。
整個水寨之上,除了波浪拍打木樁的聲響,竟然鴉雀無聲。所有人都在屏息觀望著天上那道身影,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。這等威勢,便是漕幫幫主盧成也不禁倒抽一口涼氣,臉上隱現懼色。
郭靖緩緩轉過頭來,目光穿過木門,看向程遙迦。只見她雙眸含淚,驚惶中帶著深深的擔憂。她秀眉緊蹙,牙齒輕咬著下唇,一雙玉手緊緊攥著衣角,似要說些什麼,卻終是沒有開口。那雙盈盈秋水般的美眸中,分明寫滿了不舍與牽掛。
郭靖看在眼裡,心頭一痛。他知道今日這一戰兇險已極,但為了護住這些無辜百姓,他已別無選擇。當下只是微微點頭,隨即雙足一點,身形已如大鵬般騰空而起,直向水寨中央那座高聳的主樓掠去。
天魔道人立於半空,居高臨下地望著這一切,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笑意。
寒露時節,一陣冷風掠過水寨上空。主樓頂上,郭靖立於房脊一端,天魔道人凌空而立。兩人遙遙相對,湖面上泛起的薄霧在晨光下翻湧,更添幾分淒清。
「郭大俠,聽聞你一身降龍十八掌已臻至境。」天魔道人聲音幽冷,「可惜,今日怕是要斷送在這裡了。」
郭靖拱手道:「閣下功力深不可測,郭某自知不是對手。但閣下若要為禍江湖,殘害百姓,郭某也只有拚死一戰。」
天魔道人輕哼一聲,眼神中儘是不屑:「不自量力。」他緩緩抬起右手,一股陰寒之氣自體內湧出,在他掌心凝結成一團幽藍色的光芒,閃爍不定,詭異莫測。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,連遠處觀戰的眾人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。
郭靖見狀,不敢怠慢,只見他雙目圓睜,口中發出一聲低吼,丹田中的內力如同火山爆發般洶湧而出,沿著經脈瞬間流轉全身。他全身的肌肉虯結隆起,青筋暴突,原本就已單薄的衣衫再也承受不住這股澎湃的力量,「嗤啦」聲中,寸寸碎裂。一股沛然無匹的氣勢自他身上升騰而起,竟將周圍的寒意驅散了幾分。
與此同時,漕幫大船之上。
盧成望著遠處水寨上空那團詭異的黑氣,眉頭緊鎖,神色凝重。身旁,文曦負手而立,目光閃動,若有所思地說道:「盧堂主,那黑氣中人究竟是何來歷?竟有如此詭異的武功!恕晚輩孤陋寡聞,這等人物,實是前所未見。」
盧成搖了搖頭,沒有回答文曦的疑問,只是目光始終緊盯著空中那團黑氣,眼神中充滿了憂慮。
文曦將目光轉向那搖搖欲墜的木屋,繼續說道:「盧堂主,那黑氣中人來歷不明,深不可測。依我看,我們不宜與他正面衝突。當務之急,還是先救出木屋中的百姓要緊。」盧成聞言,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。
就在此時,一道金芒驀地自地面電射而起,直取半空那團翻滾的黑霧!勁氣激盪,湖面隨之翻騰不休,岸邊眾人只覺耳鼓轟鳴,紛紛抬頭望去。只見那金芒與黑霧在空中猛然糾纏,宛若兩條怒蛟互相撕咬,攪動得八方風雲變色。
待金芒與黑霧分開,才看清那沖天而起的,正是郭靖。他周身金光流轉,舉手投足間皆是降龍掌力的浩大勁道,吞吐如虹,挾開山斷岳之勢;與之對峙的,則是被黑霧籠罩的天魔道人,詭秘魔功陰鷙狠辣,恰似九幽寒風,蝕骨銷魂。兩人每一次猛烈對撞,皆令天地震顫不已,仿佛再也無法承受這股磅礴偉力,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。 漕幫的快船一艘接一艘地靠過來,獲救的百姓在幫眾的攙扶下陸續登上大船。人群中,程遙迦孑然而立,她身上披著郭靖那件寬大的外袍,襯得她那豐腴的身段更顯嫵媚。晨風挾著湖水的濕氣撲面而來,吹動她的衣袂,也吹亂了她額前的幾縷青絲。 衣衫下隱約可見她那盈盈一握的纖腰,一雙玉腿瑩白修長,在衣袂飄動間若隱若現,美不勝收。縱是無暇美玉亦難及其潤澤,然而此刻,這雙秀美的玉腿正微微打顫,泄露了主人內心的惶恐不安。她沒有看身邊的任何人,也沒有看近在咫尺的木屋,她只是痴痴地望著天空中那道浴血搏殺的身影,仿佛要將他的模樣深深鐫刻在靈魂深處。 郭靖每一次被那幽冷的魔光擊中,程遙迦的心便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,幾欲窒息。然而,那頂天立地的身影,即便傷痕累累,卻總能再次挺立,宛若狂風暴雨中巋然不動的砥柱,又似那燒不盡的野草,頑強而堅韌。程遙迦緊攥著胸前的衣襟,指節因用力而泛白,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,卻始終沒有滾落。她知道,她不能哭,她要在這裡,看著他,陪著他,直到最後一刻。
驀地,一聲長嘯撕裂蒼穹,宛若龍吟九霄,震徹寰宇。只見郭靖鬚髮皆張,雙目圓睜,宛若金剛怒目,身形沖天而起,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芒。那是「飛龍在天」,降龍十八掌中的至極殺招,也是他畢生武學精粹之所在。這一刻,他仿佛與那傳說中的神龍融為一體,裹挾著無匹的罡風,攜帶著煌煌天威,向著那團翻滾的黑雲撞去!
「轟——」
天地間,爆發出驚世一擊。虛空之中,仿佛有什麼東西碎裂了,又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醞釀。兩股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狠狠地碰撞在一起,僵持、對抗、消融……最終化作一圈肉眼可見的衝擊波,以摧枯拉朽之勢向四周輻射開來。湖水被這股巨力生生壓下數尺,又猛然彈起,化作一道數丈高的水牆,遮天蔽日,仿佛要將整個水寨吞噬。 衝擊波過後,兩道身影一觸即分。郭靖的身形在空中划過一道悽美的弧線,如同斷翅的雄鷹,又似一顆隕落的星辰,無力地墜向主樓屋脊。那一瞬,時間仿佛凝固,天地間一片死寂,唯有那抹鮮紅,在程遙迦的瞳孔中急劇放大。
塵埃落定,青瓦盡碎,梁木崩塌。主樓的屋頂被砸出一個巨大的窟窿,郭靖仰面躺倒在碎瓦殘礫之中,一動不動,宛若一尊破碎的雕像。他雙目圓睜,卻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,只剩下空洞和茫然。嘴角邊,一縷殷紅的鮮血緩緩流淌,在青灰色的瓦礫間蜿蜒,像一條垂死掙扎的赤蛇,最終,無力地,滲入塵土,了無痕跡。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了幾下,隨後,便歸於平靜。
水寨上空,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卻並未消散。天魔道人的身影在晨曦中顯得格外詭異。一團濃稠的黑氣自他腳底升騰而起,迅速將他整個人包裹在內,像一個巨大的、跳動的黑色心臟,又像一個擇人而噬的魔窟。
他緩緩睜開雙眼,那雙閃爍著幽綠色光芒的眸子,死死地盯著郭靖,仿佛要將他的模樣永遠刻在腦海里。良久,他才緩緩開口,聲音沙啞而低沉,如同從地獄深處傳來:「能將本座逼到如此境地,郭靖,你還是第一個。你的降龍十八掌,的確有幾分門道。」他頓了頓,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讚賞,但隨即又被濃濃的殺意所取代:「可惜,也就到此為止了!」
話音未落,一陣狂放而肆意的大笑聲從黑氣中傳出,那笑聲中充滿了得意、瘋狂,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……解脫?
「哈哈哈哈……咳咳……咳咳咳……」
笑聲戛然而止,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劇烈的咳嗽,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般。 黑氣翻滾了幾下,然後慢慢消散,天魔道人的身影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,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。只留下那滿目瘡痍的水寨,空氣中瀰漫著的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煙味,訴說著這裡曾經發生過怎樣一場驚天動地的對決。
一滴淚珠,自程遙迦眼角滑落,墜入湖心,激起漣漪一圈,轉瞬便湮沒于波光粼粼之中,恍若未曾存在。
一柄斷刀,靜臥水寨角落,刃上斑斑血跡早已凝結,化作暗褐色的痕跡,訴說著昨日的殺伐。
一縷晨光,穿透雲層,越過戰場殘留的硝煙,斜照入靜室。窗畔書案旁,一張烏木古琴無言佇立,幾根琴弦在晨風中輕顫,發出若有若無的嘆息。
一方錦帕,被那纖纖玉指輕拈在手。絲綢映著晨光,瑩潤生輝,帕上並蒂蓮紋織工精絕,朵朵花瓣浮凸栩栩,似欲破錦而出。
襄陽,郭府。
晨光穿過雕花窗欞,在青石地面上灑下斑駁光影。檀香繚繞,與窗外飄落的梧桐葉交織成一幅清冷秋意。
沈紅玉倚窗凝望,心隨秋景縈繞。檐下琴聲悠悠,初時清幽婉轉,似訴說著心事;漸漸轉為激昂,仿佛昔日戰場上的鐵馬金戈,血與淚的交織。那是一段烽火歲月的迴響,在這秋日裡格外動人。
驀地,一聲清脆的斷響,琴音戛然而止。沈紅玉循聲望去,只見一位白衣女子端坐書案前,清冷孤高。她肩頭籠罩著晨光,恍如天外謫仙,不染塵世煙火。那是小龍女,此刻她纖指輕撫斷弦,眸中流轉著難以言說的哀愁。
「妹妹可是有心事?」沈紅玉輕聲問道,語中滿是關切。小龍女聞言抬眼,目光如秋水般清澈,卻又隱藏著無盡思緒。沈紅玉心下瞭然,能讓這位古墓仙子如此黯然神傷的,世間怕是只有那一人了。
小龍女不語,只是輕撥斷弦。弦雖已斷,餘音卻在心間蕩漾。她緊抿朱唇,似要將滿腔惆悵封存於心。兩位佳人相對無言,唯有梧桐葉落,與斷弦餘韻在陽光中輕輕迴響,籠罩著這一方寧靜。
半月後,戰事初平。
一支宋軍隊伍正沿著襄陽古道緩緩前行。為首的正是主將李文忠,身後跟著收復鄧州、唐州、隨州的將士們。自蒙哥大汗陣亡,蒙軍退去後,這支軍隊便奉命清剿殘留在襄陽周邊的蒙古駐軍。如今任務完成,正踏上歸途。
隊伍中,一位黑衣青年獨騎一匹棗紅馬,神情淡漠。正是楊過。這些日子征戰,雖然收復失地,卻總覺心中空落。每當夜幕降臨,他總會望向襄陽的方向,思緒便不由自主地飄向城中那道白色的倩影。
「賢侄,」李文忠策馬來到楊過身邊,打斷了他的思緒,「這一路征戰,多虧你相助。若是你義父知道你為襄陽立下如此功勞,定會欣慰。」
楊過微微頷首,淡然道:「舉手之勞。襄陽是義父的責任,自然也是我的責任。」李文忠見他神色恍惚,不覺搖了搖頭:「這一路你雖然功勞不小,但總覺得你這人心事重重的。也罷,到了襄陽,好好歇息幾日。」
楊過不答,只是望向遠方漸漸顯現的襄陽城廓。餘暉灑在城牆之上,將這座飽經戰火的城市染上了一層金紅色。
片刻後,隊伍穿過城門,楊過與李文忠告別,獨自策馬前往郭府。此時已近黃昏,街上行人逐漸稀少,商鋪也陸續打烊,唯聞馬蹄聲在石板路上清脆作響。行至郭府門前,一輪紅日已沉入西山。
下馬入府,庭院內靜謐更甚。寒風過處,光禿的梧桐枝丫隨風搖曳,發出輕微的「吱呀」聲。兩側的燈籠尚未點燃,屋內顯得有些昏暗,只有西邊幾扇窗戶,還映著天邊殘餘的幾縷暗紅光芒。
駐足庭中的楊過望著這一片靜謐景象,心頭不覺一緊。
「少俠回來了。」管家武三通快步迎上前來,神色間帶著幾分不自然,「讓小人這就吩咐準備熱水。」
楊過微微頷首。片刻之後,他換了身清爽衣衫,卻始終不見那道熟悉的身影。夜色漸深,府中處處亮起燈火,卻襯得他心中愈發空落。
忽然,一縷琴聲隨風飄來,初時輕若無物,漸漸清晰。他循聲向前院行去,腳步不覺放緩。琴聲悠揚,卻與記憶中的曲調大不相同。
推開書房的門,沈紅玉正伏案撫琴。她見楊過進來,手上的動作微頓,琴聲戛然而止。 沈紅玉放下手中的琴撥:「少俠辛苦了。」
楊過站在門邊,目光落在那張烏木古琴上。那是一張陌生的琴,不是她慣常所用的那一張。
「這幾日偶得一張古琴,雖不及從前那張音色清越,卻也能遣遣這冬日裡的清冷。」沈紅玉輕撫琴弦,若有所思。
楊過默然,心中卻湧起一絲不安。
「府中的寒意,似乎來得特別深。」沈紅玉望向窗外,語氣悠遠,「前日裡,寒風呼嘯,院中的枯枝都結上了一層薄霜,便覺得特別蕭瑟。」
楊過心中一緊,沉默片刻,終於開口問道:「她……可有說,去了哪裡?」聲音微啞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沈紅玉輕輕嘆了口氣,搖了搖頭,眼中流露出一絲無奈:「未曾言明去處。她向來不喜多言,這次……走得也甚是決絕。」
窗外的風忽然大了,吹得紙窗簌簌作響。楊過靜立良久,眼前浮現出絕情谷中那方寒潭,古樹參天,那是他們的初見之處,想必也是她歸去之所。當日為了襄陽之事,他執意要來,她雖不語,卻隨他同來。如今她獨自離去,必是回到了那個清幽之地吧。夜色漸濃,楊過大步向偏院行去。沈紅玉想要出聲相勸,卻終是沒有開口。她知道,有些事,不必說得太明白。
次日天色未明,一騎白馬自郭府後門疾馳而出,向著絕情谷的方向奔去。晨霧中,馬蹄聲聲漸遠,驚起林間棲鳥一片,在寒冷的晨色中久久迴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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